[中国童装网] 从生产廉价童装到投资动画片《今童王世界》,湖州今童王制衣有限公司(下称“今童王”)的转型之路反映出了整个浙江块状经济的现实困境,这个长期以低成本工厂聚集地的民营经济大省,希望能朝着生产具有更高价值的商品迈进。
1996年从家庭作坊起步的今童王已成为集儿童服装产品研发、生产和经营为一体的童装企业,今童王所在的湖州市织里镇更是“中国童装之都”,每年生产约4.5亿件童装,当地说法是“全国每四个儿童身上穿的童装有一件是织里造”。
受益于庞大的市场需求和密集而完整的供应链,织里小镇聚集了近20万外来人口或是在今童王这样的童装企业打工,或是扮演家庭作坊中“夫妻队”角色。
从最低门槛的打工到开“门面店”,再到开工厂,是织里过去30年的童装产业生态,也造就了一大批童装企业和个体老板,但近年高企的成本挤压了低端制造的利润,2011年10月26日发生的“抗税风波”事件,或预示着上述模式的终结。
2012年5月13日,在“抗税风波”7个月后,记者重访织里镇,昔日风波已恢复平静,但打工仔的迷惘、“夫妻队”的困惑,以及“大企业”踌躇中的愿景,仍是尚待观察的迷局。
“大企业”转型愿景
5月13日傍晚,细雨。织里路和吴兴大道路口,是去年“抗税风波”事件的一个分界点:往东是当日骚乱人群活动区域;往西大约一公里的珍贝路、栋梁路一带,是织里镇2006年开发的工业园区,也是织里童装规模企业最集中的地方。
织里童装产业发展于上世纪80年代中期,最初以生产绣花枕套为主。后因手工业的发达、水上交通的便利,家庭作坊式逐渐形成集镇,最终形成了以童装产业为核心,原料供应、面料织造、产品研发设计等为辅的产业格局。
按照当地统计,织里镇现有童装企业12000多家,其中童装制造企业7647家,配套企业4553家,规模企业47家,销售收入已经突破180亿元。
如果把织里童装产业比作金字塔,“抗税风波”中心的晓河村是塔底,聚集了成千上百家“夫妻队”的门面店,占据塔尖的是那些规模童装企业。
地方政府倡导的转型升级方向是“大企业、大品牌、大市场”,事实是上述规模企业的年销售收入多在2000万元左右,2011年销售过亿的也只有两家。
在阿祥路1166号,记者见到了布衣草人服饰有限公司董事长马伟忠。他介绍说,这个厂房是2009年搬过来的,边装修边生产。经过十余年打拼,布衣草人成为当地规模企业之一,且因较早试水电子商务颇受当地政府推崇。
简单说就是在淘宝商城、QQ商城开网店。2009年,因高库存和资金链断裂,布衣草人陷入经营困境。压力之下,马伟忠尝试利用网店销售积压产品,2009年5月开始,当年销售额80万元,2010年是290万元,2011年上升到1300万元。
“当时主要是甩库存,略高于成本价出售,后来库存甩完了,就开发了一些适合在网店销售的产品。”马伟忠说。2011年“抗税风波”事件后,时任湖州市委书记孙文友率队前来调研,认为这一模式代表了织里童装产业未来。
在马伟忠看来,网络销售渠道整合了产供销链条,从单纯的制造商到销售商转变,2012年的销售目标是1.2亿元。在制造业普遍萎缩的背景下,这是一个雄心勃勃的增长计划。
和大多数低端制造相似,一件童装产品制造环节利润只有15%左右,80%以上的利润在前端的研发和后端的营销环节。“微笑曲线”是童装老板耳熟能详的经济名词,向两端要效益的策略是强调提高质量和打造品牌,制约因素是设计人才和信贷支撑短缺。
作为织里童装龙头企业的今童王则尝试品牌化,2011年投资近千万元和上海一家动画设计公司拍摄《今童王世界》,打造“童装+动漫”模式,强化品牌文化属性。
今童王总经理朱新根告诉记者,品牌最关键是要有特色,怎么样让孩子感到快乐,怎么样让孩子快乐地成长。
2011年,今童王销售了76万多件套童装。“今年开始,公司的研发、设计、销售都搬到了上海,便于留住吸引人才,织里以生产加工和物流为主。”朱新根说。
当转型升级遭遇经济下行,加剧了问题的复杂性。今年第一季度我国经济增速只有8.1%,4月份大部分经济数据也比预期要差,具体到个体企业,订单减少、用工成本上升、负债率上升等都会给企业主带来悲观情绪。
“坏的形势从去年11月开始。”朱新根说,受益于中国庞大的市场需求,坚持下来的童装企业都会有发展空间,“中间涉足民间借贷的童装老板,今年又返回来做童装的影响很大,这种情况在织里蛮多的”。
一个产业,两个群体
离开工业园区后,回到织里路和吴兴大道路口,再往东拐到安泰路,不到500米的街道上有着近百家“门面店”:一般以四五层楼房为主,厂店结合,楼上为加工车间,一楼为店铺,展示生产的各式童装。
这样的“门面店”又称“夫妻队”,整齐划一,遍布织里。经过抗争后,“机头税”降低到282元/台,并规定5台以下机器不征收,一些童装老板还享受到了“返税”待遇。
2011年“抗税风波”发生后,引发了公众对织里童装产业集群下两个群体的关注:一是已形成产业规模的童装企业老板,二是处于产业链末端的“夫妻队”。
“生意不咸不淡。”嘉兴籍童装老板肖荷告诉本报记者。一个破旧的练习本上记载着5月14日的业绩,这天袁勇军卖出了13笔约2000件裤子,最多一天卖出4000件。单件批发价10元左右,每件可赚一两块钱。
肖荷的“门面店”置办了20台机器,雇用了20多名工人,主要做裤子,有7个款式。二楼窄小的车间被裁床、缝纫机和各色布料、线团挤压得逼仄不堪,工人埋头在机器前忙碌。
精明的童衣老板一旦发现流行的童衣款式,就会买回来作为样品,并迅速拆解成一堆布块和零件,负责进货的员工只须扫一眼,就清楚该进哪种颜色、质地的面料和辅料。
织里的优势是产业链配套齐全,方圆500米内,可以买到生产童装的全部材料、配件。面料和辅料可当天时货,裁床立即开动,一两天后,第一批仿制品就会挂到店铺里。若一个款式好卖,一个星期内,仿制品就会遍布整个童衣市场。
“小靓仔裤业”老板谢文原来是湖南省株洲市的童装批发商,2011年在安泰路租了一间门店,置了21台机器。她说,出多少卖多少,在这儿做一年能抵老家做三年。谢文的追赶目标是同一条街上的湖南老乡袁勇军,“他是做高端裤子的,一条能赚10块钱”。
袁勇军2005年来到织里,最初是在老批发市场卖水货,前几年搬到安泰路,他做的裤子单件批发价25元左右,有南宁、武汉、杭州等地的一批稳定客户。
“夫妻队”的最低门槛是扮演童装产业链底端的“来料加工”环节。他们不打样、不裁剪,只管从镇上的童衣厂拿来成捆裁好的布料,加工成衣后交回,计件赚取加工费。散布在织里周边的晓河、河西、轧村等各个村落中,有上千家之多。
“夫妻队”的目标简单而明确,从低档次的门店换到高档次门店,赚更多的钱。袁勇军说,船小好掉头,但船太小也难跑得远,“来这儿都不想只是混吃混喝,我马上要搬到金海岸红门馆一带,那儿档次更高”。
脱颖而出的幸运者总是少数,多数人还是墨守现状或被市场淘汰。除了提前10年,马伟忠最初的经历和“夫妻队”并无两样,从门面店起家,置了5台缝纫机,开始了夫妻创业。
据他回忆,创业初期,老婆担任设计工作,自己骑着摩托车四处送货,年底统计赚了4万元,于是买了一辆小面的。大跨越是在2003年7月,搬到了新买的厂房,有四间门店,缝纫机也扩张到55台。
“2003年之前生意都很好做,一年做三四个款式,一个款式能做七八万件。”马伟忠向本报记者追忆当年火爆的市场需求。
但微小的变化每天都在累积,织里童装产业格局也逐渐发生分化。2005年是织里童装供求市场发生转变,征兆是经销商开始有欠账了。随着市场趋于饱和,恶性竞争加剧,矛盾暗中酝酿,并在“抗税风波”中爆发。
老集群新问题
2011年引发“抗税风波”的那起车祸,不仅点燃了对税收的不满情绪,既而也引发了两个群体的对立。梳理发现,当地童装产业的转型升级需求与低级加工制造的现实矛盾,是上述事件发生的深层原因。
“夫妻队”多是以前童装厂熟手。童装老板沈云辉告诉本报记者,活多的时候,每天要干18个小时,虽然能赚到钱,但感觉不自由。这个20出头的年轻人,厌倦了“吃饭狼吞虎咽,喝水争分夺秒”的生活,两年前和同样在童装厂打工的妻子决定单干,“从厂里拿货回家干,干的活跟在厂里一样,但是有人身自由,干多干少自己决定”。
因为不安于现状,更多的工人加入到“夫妻队”中。据朱新根介绍,每年有两三千人从今童王、布衣草人这样的童装企业流出。这招来一些规模化童装企业老板的非议,因为熟手都开“夫妻队”了,工厂为了留住工人,必须提高工资待遇。
“工人工资五六千一个月,不只是给他们加薪,还要设法改善工人的工作环境,宿舍安装了空调,还修了卫生间。”朱新根说。记者走访发现,高工资仅属于裁剪工这样的技术岗